20世纪50年代初,我大约15岁,还是一个在伦敦求学的学生。那时,我读了爱德华·吉本(Edward Gibbon)的《罗马帝国衰亡史》(The History of the Decline and Fall of the Roman Empire)。这部书以六卷本的形式初版于1776—1789年间,此时中国正处于清代中叶。在讲英文的历史学家所写的著作中,人们通常认为它是最伟大的一部。我从我的学校附近的公共图书馆依次借了各卷,经常在乘坐火车、公共汽车的途中将它们带在身边阅读。我花了几乎一年,利用闲暇时间将它们全部读完。这套书按年记录了罗马帝国在一千多年间日渐衰亡的过程。
《罗马帝国衰亡史》( The History of the Decline and Fall of the Roman Empire)
读者眼前这本《中国的历史之路:基于经济和社会的阐释》(The Pattern of the Chinese Past: A Social and Economic Interpretation,以下简称《模式》),是我三十多岁时写的一本粗浅的史学著作。那时我还比较年轻,因此,我写的是我所想象的中华帝国历史的轮廓,明显地模仿了吉本的风格,但使用的概念则更加入时。尽管我核对了那些译成英文并加以引用的中文史料,但这部书主要是以我精选的一批欧洲学者、中国学者和日本学者的二手著作为基础撰写而成。只有在年龄更大的时候,我才拥有足够的速度阅读中文,而不必借助某些二手著作提供的初步的线索来获取新材料。
《中国的历史之路:基于经济和社会的阐释》(The Pattern of the Chinese Past: A Social and Economic Interpretation)
人类日益增长的生产力造成了对自然的攫取,自然环境破坏性地退化,这两者频繁地一起出现。后来我试图在我的著作《大象的退却》(The Retreat of the Elephants: An Environmental History of China)中弥补这一缺陷。现在,这第二本书已经有了中文版,我想特别建议读者把《大象的退却》作为眼前这部书的有益补充。
《大象的退却》(The Retreat of the Elephants: An Environmental History of China)
任何一个研究长时期科学史的历史学家都意识到,广泛意义上的“近代”科学,在过去几近于不存在。这可以从卢西奥·拉索(Lucio Russo)的《被人忘却的革命:科学如何在公元前 300年诞生以及为何不得不重获新生》(The Forgotten Revolution: How Science Was Born in 300 BC and Why It Had to Be Reborn,1996年版,2004年修订版)中可见一斑。这部重要的著作错误地忽略了中国,是其严重缺陷。尽管如此,它确实成功地得出了其基本结论:科学太过脆弱,不能认为其理所当然能够存续,对于科学在那些可以产生有效的新观念的充足条件中的存续,尤其如此。从长期来看,正是以技术为基础的近代科学才有能力推进人类的劳动生产率,从而成为近代经济持续进步的关键。